“外人把我说得比喝人血的魔鬼还要战栗三分,我从不在意。”周钰鹤看着车窗,“但你这么误会我,不知为何,我却想要为自己辩白一下,好让你知道我不是那样作践无辜的人。”
“我不过是个歌女,小爷不必在我跟前辩白自己,没有必要。”阮霖儿回答。
“或许没有必要,但我却这么做了。”周钰鹤看她。
阮霖儿沉默不语,四周跟天空静谧得有些窒息,连呼吸都不敢随意,她看到两束大大车灯照着远去的路面,又反射到车子里面,映射在她跟周钰鹤身上,照着他半边侧颜。
“小爷,夜很深了,回吧。”阮霖儿提醒道。
周钰鹤回头看着座位后娇小的她:“我说过与你一见如故,今后那些繁文缛节都免了吧,跟我那些朋友一般,就叫我钰鹤。”
阮霖儿明白这是周钰鹤给她的殊荣,在新加坡,平常人见到周钰鹤,谁敢不尊称一声周公子或小爷?
她不能不懂事地拒绝这份诚意,因此道:“谢谢。”
“那么,我今后也不必叫你阮小姐,多别扭。”周钰鹤道:“你的名字起得很好,霖儿。”
阮霖儿一下恍惚,只好微微一笑:“承蒙不弃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处理杞叔的事情?”周钰鹤道:“你口口声声说关心他们,怎么不见你着急?”
“这件事情全看小爷会怎么做,我是急不来的。”阮霖儿如实道:“假如小爷肯负责,我跟杞叔会很感激,假如小爷不愿意面对,那么我催促你也是没用的,何况我有什么资格去催促呢?”
“你至少不是个糊涂女子。”周钰鹤一笑,发动车子,“可你为什么还叫我小爷?”
阮霖儿一听就笑了:“我并不敢直呼小爷其名。”
回到家门口,看到周钰鹤的车子消失在晨曦之中才回去,不用说,倒头就睡。
周钰鹤回到周府却睡不安稳,在花厅躺了三四个小时,天亮的时候先去了大哥房间。
大嫂俞子美是军官千金,其父俞庆焕在新加坡的英政府掌管某片海陆军区的布防,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。
俞子美跟其他的大家闺秀一般习惯了早起,她父母都是华人,她是典型的小娘惹。
只不过,像她这样的贵族娘惹可不是街头巷尾辛苦谋生的娘惹能相比的。
虽然出身富贵,又嫁给了周家长子,算是锦上添花、烈火烹油,但谁料命数无常,才新婚一年多周谦修就瘫痪在床,这两年多,俞子美守了活寡。
待要离婚再嫁,可哪一家的财力比得过周家?
就算还有周家之外的三条金龙可以选择,可谁家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?
因此俞子美便打定主意,这辈子跟周家的权势过活就算了。
一想起这些,俞子美便越发恨一个人,要不是他,她如今还是夫妻恩爱,说不定孩子都会满地跑了,只要一想起那个人,俞子美在梦中都想要掐死他。
现在,这个人出现在俞子美跟前了。
“大少奶奶,小爷在门外,说想看看大爷。”瑞莲走进去,站在对镜梳妆的俞子美身后。
紫檀木梳妆台立着旋转大圆镜子,偌大桌面摆满精美琳琅的各色珠宝妆奁,俞子美身量苗条袅娜,皮肤白皙莹润,尖尖瓜子脸上眉毛高挑精明,朱唇红光,双目露着秋水似的亮芒,笑嗔之间有几分勾人的意味。
但此刻,她冷冰冰把脸拉下,手中一把长柄的楠木梳子被她狠狠摔倒地上,瑞莲等几个下人吓了一跳,可并不敢多言,只是蹲下去把梳子收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