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,你瘦了,记得多吃点。”周钰鹤伸手,润泽手指在周谦修的肩头碰触了一下,周谦修眼中的剧烈抵抗竟然如同抽去了柴火的开水,一下宁静了不少力度,但愤怒的余热还在。
老金要退出去,周钰鹤道:“你不必走,就站在此地,我跟大哥只说几句话便出去。”
“是。”老金一听,只得退到一旁,垂手低眉站立等候。
周钰鹤伸手给周谦修按压手臂的肌肉,慢慢说道:“大哥,两年多前,我接手翌园码头的时候,那里是不是出过什么事?”
周谦修一听到两年多前,眼光猛然放大,又剧烈收缩。两年多年,周钰鹤接手翌园的时候,也是周谦修出事后不到三天的时候。周钰鹤的话,让周谦修心底把所有往事都勾起来了。
周谦修不能动弹,用一双灰蒙而瞪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周钰鹤的脸,这双眼珠子当中布满了对周钰鹤的不屑,从前生龙活虎的时候他对周钰鹤不屑,如今也一样。
周钰鹤心知肚明,也已经习以为常,他看着周谦修,平静问道:“两年半前,翌园码头一个劳工被高处掉落的沙袋砸死,大哥知道这件事吗?”
周谦修眼中的不屑转为一种挑衅般的轻蔑,区区一条人命,在周谦修眼中根本不算大事。
周家富甲一方,周大公子无所不能,即便在瘫痪后他感受到了身体伤痛带来的痛苦跟恐惧,但潜意识中还带着一种优越感,一个劳工,死了就死了,新加坡死去的劳工还少吗?
况且,周钰鹤能拿他这个大哥怎么样?
“大哥压着这件事不愿理会,翌园码头到了我手上,我就成了千夫所指。”周钰鹤一笑,手中的动作从容不迫,“现在我才知道,手底下的人表面上顺从,背地里心里还是向着大哥,那些帮大哥瞒着我的部下、那些对我口是心非的人,大哥猜一猜,我会怎么发落他们?”
周谦修眼中的光轻蔑不起来了,少了那些旧部下,他日他万一身体恢复,也不是周钰鹤的对手。
这两年多,他周谦修没有一天不希望自己赶紧好起来,无奈身体就是不争气,只有手指能轻微动弹。
“大哥,你好好将养身体。”周钰鹤站起来:“要是小弟我不常来看你,那么请大哥不要怪罪,大嫂至今对我有成见,唯恐我害了大哥,所以不准我来探视。”
周谦修不能转头,但目光痉挛般盯着床顶的帐幔,眼珠子快要气得翻了白,巴不得周钰鹤快走。
周钰鹤的眼神之中对病床上那个人透出一股不露痕迹的轻视,他回身走出两步,看向身边的老金:“你刚才都听见了什么?”
“回小爷的话,我年老耳背,小爷刚才说了什么,我一点也没有听见。”老金佝偻着身子,不敢抬头。
“要是大少奶奶问起来,你怎么说?”周钰鹤问道。
老金恭敬道:“小爷只是进来看看大爷,问大爷近日的情况如何,别的没有多说什么,也没有碰过大爷。”
“行,记住你的话。”周钰鹤这才大步走出去了。
老金后背上全是冷汗。
周钰鹤去看大哥,不过是为了试探,周谦修的反应虽然局限,但他眼神的反应已经让周钰鹤得到了答案。翌园码头的事情,不止一个人瞒着他周钰鹤。
瞒着他的人,自然都是忠于别人的人,比如忠于大哥,比如忠于二哥。
想到这里,周钰鹤忽然就看到二哥周谦礼刚好从长廊对面走过来,只得站住,等他走到跟前。